(三十)
我飞快地跑下三里坡,几步就越上沟沿来到小路旁,这是去公社的必经之路。
我刚站到路旁,就见跃进哥骑着大金鹿过来了。天还这么早,路上没有一个
行人。
我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我真想跑过去抱住他,我的跃进哥呀,你怎么能连句
话不跟我说就走哪。你怎么能这样对待一个为了你什么都愿意去做的人,你怎么
能这么没有良心,你怎么能这么狠心。从前那个连我的发根都喜欢的不得了的跃
进哥,怎么现在会变成这样的哪。
他见我在路旁站着,在离我几米远的地方慢慢的停下了车子,一只脚支在地
下,一条腿搭上车子的大梁上,两眼看着远处,紧闭的嘴什么也不说。
「我没让你停下。」
他没有说话。,「你拉下东西了。」
他看了看了我还是没有说话,又把头扭向一边。
「你的口琴。」
我走过去抬手将口琴递到他面前。他愣了一下,两眼瞪着那口琴看了一会,
又抬头看了我一眼,扶了扶眼镜,猛地从我手里夺过口琴,手臂一扬。
「不要拉倒。」
他说着将那口琴高高地抛过我的脑袋飞落到了路旁的污水沟里。
几天来压在我心里的那股火焰终于再也憋不住了,我纵身向他扑了过去,一
下把他推到在地。
他的一条腿压在了「大金鹿」的下面,眼镜也掉了,我看到他痛苦地咧了咧
嘴。
「你就这么走吗?啊!你就这么走?」
他从地上爬起来,什么话也没有说,看都没有看我一眼,伸手拾起眼镜戴在
脸上,拍打着身上的土,我这才注意到他穿的都是一些旧衣服,那鞋也是快要露
出脚指的那双。他回身将车子扶起来,走到前轮前,双腿夹着前轮正了正车把。
本来我以为他会爬起来揍我一顿,那样我就要好好的和他对打一阵,出出我
这口憋的好几天的怨气,我没想到他起来后看都没有看我一眼,整好车把后,他
扶着车子站在那里低着头象是等着我训话似的,看着他这样,我气的手都发颤抖
了。
「你哑吧了吗?说话呀,就这么走吗?啊!我哪,我哪,你抬起头来看看我。」
他说话了,声音小的几乎听不清。
「那五斤花生油……会还你的。」
气死我了,我追到这里是想听这句话的吗,我是为了那五斤花生油追来的吗,
这个李跃进的确是太弯眼了,的确是和别人太不一样了,我付出的一切就值那五
斤花生油吗。
「你点花了我,李跃进,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我又一次将他扑到,并狠狠地打了他几拳。车把碰了他的头一下,他的胳膊
也捌在了车把里面,他没有还手也没有喊叫,任凭我打一声不吭。
等我发泄完了从他身上爬起来后,他慢慢的站起身来,还是那样拍拍身上的
土,重新戴好眼镜,再次扶起倒在地下的大金鹿,重新站到车前轮前两腿夹住车
把,将车把重新扭正,最后他的眼睛还是抬也没有抬地小声说:「行了吗?我该
走了,要不晚了车走了可……」
我巴不得那车现在走了才好哪,把我的跃进哥留下来,留下来继续和我在三
里坡猪场里快快乐乐的一起生活,那该是多好呀,恐怕我的跃进哥这一走,不知
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他。
「跃进哥……」
我哭着就要去搂他,见我要抱他,他赶紧惊慌失措地躲开我的双臂推着车子
向前跑去,跑出几步以后飞身骑了上去,快速地蹬了几下,转眼就远去了。
我气的浑身在颤抖,脸上的肌肉都在抽动。
「李跃进,你是个王八蛋,你永远也别想再见我。」
我冲着他的背影大声叫喊着,眼泪已经流到了脖子里。喊叫声在空矿的田野
里回荡着,惊飞了几只麻雀,它们惊恐地飞到了远去,转眼就不见了。
我在冰惊的臭水沟里摸索了好长时间才找到那把口琴,将它上面的泥垢洗净
以后,一路擦拭着一路哭泣着,一路小声骂着回到了猪场。
不行,我吃着饭时突然想,我得去问问那个该死的刁主任,他是怎么搞的,
不是说好了把我和跃进哥一块办回城吗,这个私孩子怎么能说话不算数哪,他还
说要是只能走一个的话也会让我走的,会不会真的搞错了。李跃进和林跃进听起
来很容易混淆的。说去就去,不问问怎么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个私孩子刁主
任不会这么缺德吧,他可是个官员啊。